134、火车日常(02)_到站请送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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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4、火车日常(02)

  木慈是在看到门缝里冒出来的烟时感到不对劲的。

  一瞬间脑海里涌过无数念头,最后定格在高三生那张稚嫩的脸上,他立刻走了过去。

  出乎意料,他很快就敲开了温如水的门,然后看到了地上燃烧着的火盆,显然跟自杀还有放火没有任何关系,于是声音被卡在了喉咙里。

  温如水微微笑着看他,尽管木慈什么都没说,她也已看出来意:“你以为我在做什么?自焚吗?”

  木慈说不出话来,他眨了眨眼,目光又落在那些被放在地上的照片,缓缓道:“你在烧东西?”他突然意识到自己闯入了一个非常隐秘的私人空间,额头上微微沁出了汗。

  “是啊。”温如水没有把他关在门外,而是轻轻招呼了声,嗓音低哑,“进来坐坐吧。”

  木慈笨拙地在外面呆了一会儿,觉得就这么掉头离开未免太不礼貌,只好跟进去。

  房间里的照片,多到木慈无法想象的地步,它们曾经环绕着温如水,像是天穹上的无数星斗,带给她勇气,鼓励着她不断地走下去,而现在,那些照片空落落地将曾经的温如水定格在上面,却又残忍地抹消所有过往。

  那些照片上只剩下她一个人了。

  温如水已经把妆容卸掉了,看上去比往常更憔悴,也更冷酷坚硬,她将相片一点点放入火盆之中,直到它们彻底被烧成灰烬,才放下一张,像是生怕大火没能烧得彻底:“给我倒杯水吧,在火边太久,烤得我眼睛都干了。”

  木慈笨拙地应了一声,顺从地被支使着去倒了两杯水过来,目光扫过温如水的房间,空空荡荡,出奇地感觉到一点熟悉,像是……像是曾经在哪里看到过一样。

  “你还好吗?”木慈努力把声音放得很轻,他不是很擅长安慰人这回事,不过起码比左弦做得好,“我没有别的意思。”

  “我知道。”温如水没有喝水,她轻声地安抚木慈,然后又放下去一张照片,过了会儿,她忽然说道,“木慈,你受到过诱惑吗?”

  木慈一头雾水:“诱惑?”

  “是啊,就像是把你心里的某些东西彻彻底底放出来。”温如水转头看着他,她的神态现在就像是即将皲裂的石膏雕像,布满裂纹,“不论是那些该释放的,还是不该释放的。”

  木慈没有说话,他直觉温如水并不是真的要一个回答。

  “你知道为什么这次一个新人都没有吗?”果然,温如水很快又转移话题,看样子是对上个问题完全失去了兴趣。

  木慈只好问:“为什么?”

  “我们这次的站点在一个小山村里。”温如水凝望着他,没有回答,而是再次跳转到新的话题上去,“这个山村困着一只被称为神明的怪物,每年村民都会举行祭祀仪式来满足它,避免它出现在世上。它以恐惧跟怨恨为食,所以他们会让祭品先饱尝痛苦,挖掉他的眼睛,割掉他的舌头,折断他的四肢,确保他的绝望跟恨意酝酿极致的那一刻,再挖出他的心。”

  “据说这样,怨气就会凝聚在心脏上,成为最佳的祭品。”

  木慈开始觉得四肢发冷了,他仍然没有说什么。

  “下车的时候,小密看到了他的死相,我们疯了一样地去找那座山,然后我们赶上了。”温如水的声音如同山间的溪流,潺潺滑过木慈的耳畔,可比那更寒冷,“那些新人没有选择反抗,他们为了让自己活下去,孤立另一个落单的人,我看见他的心被掏出来,血肉模糊,尸体被踢下深渊。”

  木慈动了动嘴唇,他看见温如水自言自语地说道:“他们连最后一点纪念也不给我,可祭祀还是失败了。”

  “失败了?”木慈低声询问。

  温如水轻柔地回答他:“是啊,我猜大概是因为夏涵最后一点怨恨都没有,他的确承受了很多痛苦,也感觉很绝望,但他相信我们两个人是安全的,甚至相信这样能保护我们,所以到最后,死亡反而让他松了口气。”

  木慈沉默了一会儿,他轻声道:“罗密桑是怎么回事?”

  “我说过,我们赶上了。”温如水看了他一眼,“小密被发现了,他们决定再来这么一招,这次仪式成功了。”

  她的声音低沉又温柔:“他太痛了,难以忍受,所以只能怨恨,而怨恨又满足了那些人。”

  木慈几乎说不出话来,冥冥之中仿佛有某种东西在吱嘎吱嘎地碾碎他的骨头,他听见自己身体的每个部分都在发出剧烈的痛楚,那并不是他自己的,而是从温如水身体里迸发出来的绝望跟疼痛,通过交流跟神态,一点点汇入到他的身体里,像是从里到外,要将他焚成灰。

  在那辆卡车外,听到枪声响起的时候,木慈也曾经感觉到这种刺痛的撕裂感,直到他看见左弦转过头回来。

  确定倒下的那个人不是左弦之后,那种刺痛感才有所缓解。

  可是温如水再不会愈合,这种疼痛会昼夜不歇地撕裂她,就像被火焰吞噬的照片,直到她化为灰烬。

  不过,如果仪式成功了?那新人们在哪里?

  就算是完全不晓得看人脸色的左弦待在这里,也知道不该在这里询问这些问题,木慈在一瞬间,觉得自己似乎抓住什么。

  “我不能忍受这些人还活在世界上。”温如水很快给他解了惑,“我制造了一些动静,破坏了他们的神社,让村民以为仪式还没有完成,让他们相信一而再再而三的失败触怒神明。”

  她脸上露出讥诮的笑容。

  “于是他们施加给这群外来人更多的痛苦,好确保仪式不会再失败。”

  “可那太多了,那些祭品,那些怨恨,让那怪物真正从深渊里爬出来,它吃掉了祭品,也吃掉了村民。”温如水静静道,“它没有吃我,我猜是我对它一点敬畏之心都没有,它嫌弃我索然无味,然后车来了,我走上去,看着它往山下的城市爬去,没有任何感觉。”

  木慈轻轻“哦”了一声,他这会儿开始有点怀念左弦了,按照对方大脑处理信息的速度,自己这一团乱麻根本不是任何难事,他想说“节哀”,想试图安慰温如水,想到那只破封而出的怪物,最终他什么都没能说出来。

  人总是有不同的经历,有些人一辈子也不会遇上太坏的人,有些人则可能因为入室抢劫死在自己温暖的小家里。

  木慈经常看新闻,知道人生无常,更何况在这样的情况下,死亡成了催化剂,人变成什么样都不奇怪,他们也许会维持现状,又也许会变成野兽。

  他自己就刚从野兽的城市里回来。

  不过到这时候,木慈已经明白前面的所有问题了。

  温如水曾经是个很好的人,那些人为了一头怪物,释放了她的恶意,将她变成了另一头怪物。

  “我以前不明白夏涵为什么能忍受那样的房间。”温如水咬住了自己的下唇,她竭力微笑起来,“现在我知道了,那太痛了,好像要把你整个人都撕碎了,每段回忆都在你脑海里跳跃,你还能清晰地看到他们出现在某个地方,可是又记不起太多。”

  她烧掉了最后一张照片。

  木慈终于意识到房间的熟悉感是从何而来了,他曾经进入过夏涵的房间,那里的布置,就像是温如水现在这样,简单、朴素,没有任何客人遗留的痕迹,只保持着生活最低的需求。

  那些曾经在他们生命里占据最重要地位的人,被彻底抹去,徒留下徘徊在物品上的虚影。

  “我发现死亡有时候也许是件好事。”温如水很轻地说道,“这些……让你难以忍受的东西,会被死亡彻底终止,你不用带着它,日复一日,年复一年,绝望地挣扎下去,只需要耐心等待,某一天,就会终止。”

  木慈只能非常无力地说道:“他们不会希望你这么想的。”

  “你以为我想不开吗?”温如水讶然地看着他,微微笑起来,“我不是想自杀才说那样的话,我只是突然意识到这世界上还存在比死亡更可怕的东西,我只是……”

  她最终说:“我只是再也不害怕它了。”

  离开时,木慈站在门边,他没能说上什么话,只做到了聆听,不过温如水看起来好多了,他不知道算不算是自己的功劳,半晌才道:“如果你想找个人说说话,我大多数时候都在房间里。”

  温如水只是微笑着看他:“左弦可能会吃醋。”

  “管他呢。”木慈往后退了一下,背着手,满怀期望地看着温如水,“好好照顾自己。”

  温如水点了点头,木慈等她关上门后才走。

  回房间的时候,左弦正躺在床上看杂志,他看见人回来,于是掀起被窝的一角,展示出一个温暖舒适的怀抱具有怎样的诱惑力。

  木慈躺进去,左弦伸手把房间里所有的灯都调暗了,手从被子里游下去,抱住了他。

  “你很冷。”左弦不带感情地说出一个事实,他温暖的掌心从木慈冰凉的脖颈滑到胸膛上去,那里正砰砰跳动着,“心跳也很快。”

  左弦把那副装模作样的平光眼镜摘下,将半坐着的身体也滑到被窝里,将两具紧密的身体压在一起,他抱住木慈,感觉对方还在微微颤抖,于是仍旧开着他不着调的玩笑:“我现在总算确定,你这一个下午没有背着我出轨了。”

  木慈埋在左弦的怀里一动不动,那些姗姗来迟的崩溃感在回到安全的空间内才得以爆发,他缓解了好一会儿,任由对方的手指在自己身上慢慢游走,又完全把他保护住,他慢慢平复下来,感觉浑身湿漉漉的,虚弱又好笑地问道:“你怎么确定的?你从英国邮递了一个冥想盆回来,用我的汗液测试的吗?”

  “出轨的人通常不会像见了鬼。”左弦的手指从他的脸颊滑到下颚上,很缠绵地吻了他一会儿,“很糟糕?”

  “糟糕还算是个好词了。”

  左弦沉默了会儿,他把被子往上拉了拉,又从不知道哪个角落找出一颗奶糖来塞进木慈的嘴巴里,然后躺下来,用腿把他夹住,两个人顺着被子裹成一体,就像是画廊里共生共存的怪物那样:“说吧。”

  木慈对他的行为没什么意见,然后断断续续地把那些事说出来。

  “噢。”左弦的音转了个奇妙的调,“我倒没想到她会是我们当中第一个选择毁灭世界的人。”

  木慈不太喜欢他这种轻浮的语气:“你就想说这个?”

  “生活就是这样,变化无常,既然事情已经发生,我们总不能停在过去。”左弦平静地看着他,说话时还带着奶糖的甜香,可是每个字都泛着尖锐的涩味,“倒下去的人自有他们在意的人缅怀,我们所能确定的就是她到底会不会变成路上的新阻碍,显然她不是,那就没什么好说的了。”

  木慈难以置信地看着他,好像没能意识到左弦说了什么,半晌后,他安静地问道:“如果倒下的是我呢?”

  房间里的气氛瞬间凝滞下来。

  左弦脸上的笑容僵住,脸上一瞬间掠过痛苦,让他的表情变得很扭曲,又很快恢复成往日的冷淡,像是竭力在抑制自己的某种情绪:“收回去。”

  他的声音从没有像这一刻这样具有威胁性过。

  “木慈,把这句话收回去。”

  木慈怔怔地看着他,重新低下头,靠在对方怀里,叹息道:“抱歉。”

  左弦只是埋在他的头发里,闷闷不乐:“我还在生气。”

  作者有话要说:冥想盆:出自《哈利波特》,可以抽取存放记忆的魔法用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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