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二十八章
身为将血种的疯狂与污染完全斩出体外，心灵圆满无缺的大高手，万屠战力惊人。
打败疯疯癫癫的天启帝按理说不费吹灰之力。
然而结局跟万和的预料完全不同。
即使万屠因为手下留情露出了破绽，那也得同等的对手才抓得住。
“所以……”
天启帝也已经成功斩出了血种！？
种种表现，根本就不是受到血种的影响。
他就是个天生的疯子？
“来，快叫爹。”
此刻，这个疯子皇帝正一脸深情地望着万和。
万和心中一阵恶寒。
“证据，拿出你的证据来。”
他不动声色地道。
这句话像是打开了什么开关，万屠额头青筋跳动，奋力想从天启帝脚下跳起来。
“哈哈哈……”
然而天启帝猖狂大笑，脚下踩得牢牢不放松。
“任你比老子强了半辈子，一时大意还不是阴沟里翻船？”
他也不知道用了什么手段，万屠手中的屠刀掉在地上，看不出任何神异。
万大长老……
万分同情。
毕竟他跟万屠之间这么多年来也是有感情的。
但从天启帝眼里的畅快来看，以前恐怕都是万屠占上风。
就让人家得意一次吧。
“所以，到底是什么证据啊？”
万和用白老鬼的生命做保证，他绝对不是因为好奇才没有第一时间出手解救万屠。
“来人！”
“来人啊！”
天启帝中气十足地大吼。
好半天有一个战战兢兢的小太监过来。
这位皇帝虽然嗜杀，却不大动他们这些底层的奴婢。
只不过爱捉弄人是出了名的！
“去把皇后娘娘请过来。”
一听是这么简单的任务，小太监撒腿就跑。
天启帝拍拍屁股，坐在了万屠背上。
他伸手支住下巴，做出深沉的样子。
“你知道你娘是谁吗？”
万和脑海里浮现出一个清冷的倩影。
冷，冰寒彻骨的那种。
这是幼年时的万大长老对便宜娘亲最大的印象。
相较之下，那倾国倾城的容貌反而已经在记忆里很淡了。
毕竟将孩子生下来就不闻不问的女人，满天下都很少见。
虽然当时着实让万大长老松了一口气。
一直以来，万和都以为她抛弃万家父子，独自在帝都享受繁华生活。
等到了上阳城，才发现根本不是这么回事。
哪里都没有这个女人的踪迹。
她竟然好像已经消失在万家人的生命中。
这导致万大长老本来对这个问题避而不及，现在也有了几分兴趣。
“难道她还有什么惊人的来历？”
万和摸了摸下巴，颇感兴趣地问。
“你求我啊！”
天启帝露出一个大大的笑容，显然不会轻易满足万和的好奇。
明明刚才他还上赶着想告诉万和！
“算了，没意思。”
万和摇摇头，掉头要走。
好像把地上的万屠忘了。
传说中的不孝子大概就是指他。
朝中文臣如果知道，绝对变着花样骂他三天不重样。
“你去哪儿？”
天启帝愕然。
亲生母亲诶，怎么能有人表现得这么漠不关心？
他忘了自己把万大长老亲爹坐在屁股底下这家伙照样要走。
“回家睡觉。”
吃是万大长老变强的不二法门，睡觉则是万灵丹。
“怎么能回去睡觉呢？”
天启帝急了:“你只要求我我就告诉你！”
多大的便宜事儿啊！
万和沉吟了一下，真的停住了脚步。
“你只要求我，我就听你说。”
迎着天启帝那张得意的脸，他微笑道。
“……”
天启帝的脸色渐渐阴沉。
“吾儿，你是不是对为父的耐心有什么误解。”他拍拍屁股站了起来。
深沉，静谧，却有如无边黑暗一般恐怖的气势从他脚下蔓延。
天启帝就站在那里，像是黑暗的中心。
“我数十个数。”
他慢慢竖起一只手掌:“到时候你还不求我，我就让你知道什么是天子之怒！”
天子之怒……
用在这种地方，让万和有些哭笑不得。
然而天启帝恐怖的气势做不得假。
这个疯子真的有可能动手。
“十。”
“九。”
“八。”
“……”
随着时间一点点过去，天启帝的面容愈发冷硬。
黑暗气息像触角一样翻滚着碰触到万和，然后被他身上灼热的火劲撕成粉碎。
“五。”
“四。”
最后三个数了，天启帝脸上露出一丝残酷的笑容。
“看来你以为我在跟你开玩笑。”
他右手平举，缓缓抬起，沉重到仿佛是举起了日月星辰。
“看我捉星拿月！”
连日月都能搞定，拿捏他万大长老自然更是轻而易举。
不拿出点实力，恐怕逃不脱当场叫爹的危险。
万和长叹一声，准备变身。
“啪！”
一把带鞘的屠刀，狠狠拍在了天启帝的脸上。
那只要摘星拿月的手，马上就捂在了自己的脸上。
“卧槽！”
“屠万城你敢打我脸！”
“啪！”
“啪！”
“啪！”
连续不断的拍击声响起。
万屠面无表情，一下又一下地拍在天启帝的脸上。
也不知道万屠手下留情了，还是天启帝的脸皮练有什么神功，连连挨打竟然只是红了几分。
万和神情说不出的古怪。
天启帝大概是光顾着对付他，竟然忘记了持续压制万屠。
被恼羞成怒的老万好一顿反杀。
“别打了！”
“别打了！”
整间大殿里都是天启帝的哀嚎。
他也没想到万屠的反应这么大。
他能压制万屠的时间……
就只有那么多啊！
“可恶，起码等到我先逼着万和叫爹啊混蛋！”
砰！
最后一击，万屠没有拍在天启帝脸上，而是狠狠一记横抽把他抽成了滚地葫芦。
“走！”
万屠伸手一搭万和肩膀，两人从门口飞了出去。
轰！
本来就摇摇欲坠的大殿顿时倒塌。
“这就是你对亏欠的理解吗？”
万和看着天启帝被埋的地方，眼角抽搐。
他分明记得，万屠曾经说过他欠天启帝的！
“老实人也有发火的时候。”
万屠沉声道。
对于自居老实人，脸色一点都不红。
他神色匆匆，急于离开这里。
“走这里！”
万屠左右看了一眼，快步拉着万和走进一条小路。
万大长老完全可以理解。
听说骂皇帝都是要砍头的。
万屠殴打皇帝……
诛个九族不过分吧？
这时候不跑还要等到什么时候？
宫城的路万和不认识，但万屠宛如识途老马。
他拉着万和七拐八拐，就渐渐离宫墙越来越近。
“快了。”
沉稳如万屠，脸上也不免露出一丝逃出生天的喜色。
然而残酷的现实，很快就将他的喜色击成粉碎。
“屠大人？”
被天启帝派去寻找皇后的小太监一脸诧异地看着万屠。
在他身后，站着几个宫装女子。
居中那一个穿着天蓝色的水雾散花百褶裙，外面披着薄如烟雾的翠羽披肩。
柳眉微戚，绝色倾城。
就是有点冷。
冷到万大长老看清面容之后激灵灵打了个寒颤。
“老万？”
他试探性地推了推僵立原地的万屠。
一动不动。
完了，老万冻得更厉害。
“呵呵，我就知道你会走这条路线！”
天启帝不知道从哪里找来一把折扇，轻轻摇晃着出现在万家父子身后。
他云淡风轻地道:“所以我刚才已经吩咐他带着皇后从这条路走。”
智珠在握。
万和很想当场打他的脸，可惜万屠真被人家算进去了。
好在，老万刚才大概打的已经够本。
“你不是想要证据吗？”
“皇后就是证据！”
天启帝趾高气昂地收起扇子，朝着几个宫装女子一指。
“……”
我问尼玛！
万大长老从没想到自己身上能发生这么离奇的事儿。
哦，不对，那是他妈。
那个一看就为首的女人，明显是万大长老失踪多年的便宜娘亲。
他认错什么，也不可能认错那冰块一般的气质。
何况还有万屠的表情作为佐证。
“我娘是皇后？”
万和摸了摸自己的下巴。
惊喜没有，惊吓装了一肚皮。
“对！”
天启帝猛地用折扇一拍大腿。
“你娘是皇后，所以你爹是皇帝。”
“而我，就是皇帝。”
他傲然用折扇指了指下巴颌:“来，乖儿子，快叫爹！”
条理明白，逻辑清晰。
听起来简直无可辩驳。
然而万大长老总觉得哪里不对。
“所以我其实是当朝唯一的皇子，大炎将来铁板钉钉的继承人。”
天启帝连连点头:“对，只要你叫我爹，这天下全都是你的！”
他用期盼的眼神看着万和，舔犊之情溢于言表。
嗡！
一道奇怪的声音传来。
这是刀光凝练到了极点，千变万化归于一刀的声音。
红光如梦似幻，悄然在半空浮现。
它薄如蝉翼，看起来就像一根红色的细丝。
树木，花草，甚至是地上的鹅卵石，悄无声息地开始一分为二。
紧接着像刨木花一样爆成无数条细丝。
“老万这是要玩真的？”
万和眨了眨眼睛。
先前在内殿的打斗，他能看的出来万屠跟天启帝都没有动真格的。
像打闹更多过对决。
只不过万屠脸皮不够厚，被天启帝打了个措手不及。
这次出手，气势都明显不一样了。
“屠万城，你敢以下犯上？”
天启帝这次发作，就没有了惫懒之色。
他一拍天灵，一个明黄色的小人从他天灵盖上浮现。
小人赤身裸体，盘膝而坐，面目看起来跟天启帝一模一样！
它猛地睁开眼睛，双目神光喷出数尺。
堪堪抵住了迎面的红光。
“这是!？”
“元神！？”
万和刹那间睁大了眼睛。
修士修行，在元婴与法相之间有一道蕴神的关卡。
能够利用体内元神显化勾动天地元气，将内景外话化，就算是成功晋升法相高人。
天启帝竟然能在这方残破的天地修行到如此地步！？
不过细看之后，他就知道似是而非。
“还是血种……”
天启帝也不知是不是知道一点修仙的传说，整出了这么个鬼样子。
就跟小孩喜欢学戏台上的打扮一个道理。
倒是吓他一跳。
“白痴。”
一个冷冷的女子声音说出了万大长老想说的。
不过她好像连万屠一块骂进去了。
声音来处，皇后远远扫了万和一眼，毫不留恋地转身就走。
万和尴尬地摸了摸鼻子。
“我这是……”
“被嫌弃了？”
好在，他也不想开口叫娘。
不过，万大长老也没有错过皇后耳朵后面那可疑的一抹粉红。
她大概也没想到会跟万屠和天启帝迎头撞上。
不知道是羞是怒。
“总之跟我没什么关系。”
这点自知之明万和还是有的。
……
红光满天，将天空切成了一个个细小的格子。
天空之下，天启帝明黄色的虚影无声咆哮，举手投足之间惊天动地。
“陛下当真威武……”
一个凑巧路过万和旁边，吓得软了脚的宫女含羞带怯。
天启帝幻化的虚影，人身上该有的都有，一样不少。
所以一招一式，都带的某样不可名状的物体直晃荡。
万大长老从未见过如此愚蠢的打斗。
不过别人好像都不大介意。
天启帝跟他的头号狗腿子打起来，不断有人从远处投过来，站在近处观看。
“你知道他们俩是怎么回事吗？”
一个锦裘老人站到万和身边，含笑问道。
他的眉毛很长，几乎连到了一起。
两只手拢在一起，捧着一个紫金抱炉。
看起来就是一个体虚畏寒的普通老人。
“男人嘛，能够让他们反目成仇的只有两件事。”
万和不经意地看了老人一眼，随口道。
他竖起一个指头:“第一，为了女人。”
比如说刚才离去的皇后。
事情明显到万大长老其实不用说第二条。
“第二，为了权力。”
锦裘老人微笑着接口。
天启帝跟万屠都不是普通人，要什么样的女人没有。
往女人上猜简直是对他们的侮辱。
“没想到过了这么多年，屠万城终于也有跟陛下意见不一致的时候。”
锦裘老人无限感慨。
他当然不会天真地认为天启帝跟万屠打上一架就真的决裂了。
“你高兴就好。”
万和把自己后面的话又咽回去了。
锦裘老人这么聊，一下子就把天聊死了。
都知道了还来问他做什么。
“不过，屠万城这些年的进益不小啊……”
锦裘老人再看一阵，神色凝重。
“倒是陛下相对而言显得虚有其表。”
万和没有回头，幸灾乐祸地看着天启帝渐渐落在下风。
上阳城是个人就敢评价天启帝，看来这个皇帝真的不好当。
唰！
一道红光突地从远处飞来，卷飞了锦裘老人的帽子，露出下面满头银发。
“看个热闹都有危险。”
锦裘老人神色肃然，匆匆向着万和一拱手:“小兄弟下次有缘再见！”
他的身影似慢实快，几个起落消失在万和的视线当中。
“有缘再见……”
万和伸手在背后轻轻一抹，手上拈起一根透明到几乎看不清的细线。
“我很期待啊。”
他手上骤然冒起一股火焰，将细线焚成了青烟。
至于现在，他还得等着万屠跟天启帝的大战结束。
没工夫搭理别人。
……
当太阳西沉的时候，万屠艰难地取得了胜利。
他们这一架，足足打了两个多时辰。
三处宫殿被夷为平地。
据说天启帝大笔一挥要求明年建好，掌管国库的官员脸都绿了。
“说说？”
万大长老对万屠见死不救的时候，心里还是有点虚的。
但现在捉到了万屠的把柄又不同。
底气十足。
“也没什么不能说的。”
两人穿过夕阳下上阳城的街道，
收摊的商贩，归家的行人，每个人脸上都罩着柔和的光晕。
万屠只是沉吟了一下就做出了选择。
跟天启帝一场大战发泄出去不只有力气，还有郁气。
更多的还有轻松。
秘密被戳破的时候，身上背负的大山自然也没了。
“当年，熊家有女倾国倾城。”
那样的容貌，放在普通人家就是灾祸之源。
但在熊家，世家子弟也只能乖乖求娶。
其中最出众的两人，一个英俊潇洒邪魅狷狂，一个忠厚老实沉默寡言。
万屠果然是不要脸的。
不过为了听故事，万大长老不置可否。
反倒兴致勃勃地道:“最后熊家小姐选择了那个英俊潇洒的？”
人是看脸说话的动物。
第一印象很重要。
“然后等她成亲了才发现，那个忠厚老实的才是真正对她好。”
于是就有了万大长老。
三言两语，万大长老就给万屠编出了一个狗血故事。
“我们不是那种人！”
万屠的脸黑的能滴出水来，强忍着才没有给万和一刀。
你他么就那么想做个奸生子？
万和笑嘻嘻地请他继续。
这件事上，就跟天启帝说的一样，他是有权利知道的。
所以可以正大光明看老万的热闹。
论前途，论权势，天下没有人能跟即将继位的天启帝相比，所以熊家的选择很明显。
“她其实是喜欢我多一点。”
“但对于世家来说，多这一点喜欢并没有什么用。”
“生在世家，就应当为世家出力。”
“所以她毫不犹豫地就遵从了家族的安排。”
可怜的万屠就这么被抛弃了。
“然后天启帝在婚后终于发现了这个事实，决定成全你们。”
万大长老立刻又做出了合理推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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打败疯疯癫癫的天启帝按理说不费吹灰之力。
然而结局跟万和的预料完全不同。
即使万屠因为手下留情露出了破绽，那也得同等的对手才抓得住。
“所以……”
天启帝也已经成功斩出了血种！？
种种表现，根本就不是受到血种的影响。
他就是个天生的疯子？
“来，快叫爹。”
此刻，这个疯子皇帝正一脸深情地望着万和。
万和心中一阵恶寒。
“证据，拿出你的证据来。”
他不动声色地道。
这句话像是打开了什么开关，万屠额头青筋跳动，奋力想从天启帝脚下跳起来。
“哈哈哈……”
然而天启帝猖狂大笑，脚下踩得牢牢不放松。
“任你比老子强了半辈子，一时大意还不是阴沟里翻船？”
他也不知道用了什么手段，万屠手中的屠刀掉在地上，看不出任何神异。
万大长老……
万分同情。
毕竟他跟万屠之间这么多年来也是有感情的。
但从天启帝眼里的畅快来看，以前恐怕都是万屠占上风。
就让人家得意一次吧。
“所以，到底是什么证据啊？”
万和用白老鬼的生命做保证，他绝对不是因为好奇才没有第一时间出手解救万屠。
“来人！”
“来人啊！”
天启帝中气十足地大吼。
好半天有一个战战兢兢的小太监过来。
这位皇帝虽然嗜杀，却不大动他们这些底层的奴婢。
只不过爱捉弄人是出了名的！
“去把皇后娘娘请过来。”
一听是这么简单的任务，小太监撒腿就跑。
天启帝拍拍屁股，坐在了万屠背上。
他伸手支住下巴，做出深沉的样子。
“你知道你娘是谁吗？”
万和脑海里浮现出一个清冷的倩影。
冷，冰寒彻骨的那种。
这是幼年时的万大长老对便宜娘亲最大的印象。
相较之下，那倾国倾城的容貌反而已经在记忆里很淡了。
毕竟将孩子生下来就不闻不问的女人，满天下都很少见。
虽然当时着实让万大长老松了一口气。
一直以来，万和都以为她抛弃万家父子，独自在帝都享受繁华生活。
等到了上阳城，才发现根本不是这么回事。
哪里都没有这个女人的踪迹。
她竟然好像已经消失在万家人的生命中。
这导致万大长老本来对这个问题避而不及，现在也有了几分兴趣。
“难道她还有什么惊人的来历？”
万和摸了摸下巴，颇感兴趣地问。
“你求我啊！”
天启帝露出一个大大的笑容，显然不会轻易满足万和的好奇。
明明刚才他还上赶着想告诉万和！
“算了，没意思。”
万和摇摇头，掉头要走。
好像把地上的万屠忘了。
传说中的不孝子大概就是指他。
朝中文臣如果知道，绝对变着花样骂他三天不重样。
“你去哪儿？”
天启帝愕然。
亲生母亲诶，怎么能有人表现得这么漠不关心？
他忘了自己把万大长老亲爹坐在屁股底下这家伙照样要走。
“回家睡觉。”
吃是万大长老变强的不二法门，睡觉则是万灵丹。
“怎么能回去睡觉呢？”
天启帝急了:“你只要求我我就告诉你！”
多大的便宜事儿啊！
万和沉吟了一下，真的停住了脚步。
“你只要求我，我就听你说。”
迎着天启帝那张得意的脸，他微笑道。
“……”
天启帝的脸色渐渐阴沉。
“吾儿，你是不是对为父的耐心有什么误解。”他拍拍屁股站了起来。
深沉，静谧，却有如无边黑暗一般恐怖的气势从他脚下蔓延。
天启帝就站在那里，像是黑暗的中心。
“我数十个数。”
他慢慢竖起一只手掌:“到时候你还不求我，我就让你知道什么是天子之怒！”
天子之怒……
用在这种地方，让万和有些哭笑不得。
然而天启帝恐怖的气势做不得假。
这个疯子真的有可能动手。
“十。”
“九。”
“八。”
“……”
随着时间一点点过去，天启帝的面容愈发冷硬。
黑暗气息像触角一样翻滚着碰触到万和，然后被他身上灼热的火劲撕成粉碎。
“五。”
“四。”
最后三个数了，天启帝脸上露出一丝残酷的笑容。
“看来你以为我在跟你开玩笑。”
他右手平举，缓缓抬起，沉重到仿佛是举起了日月星辰。
“看我捉星拿月！”
连日月都能搞定，拿捏他万大长老自然更是轻而易举。
不拿出点实力，恐怕逃不脱当场叫爹的危险。
万和长叹一声，准备变身。
“啪！”
一把带鞘的屠刀，狠狠拍在了天启帝的脸上。
那只要摘星拿月的手，马上就捂在了自己的脸上。
“卧槽！”
“屠万城你敢打我脸！”
“啪！”
“啪！”
“啪！”
连续不断的拍击声响起。
万屠面无表情，一下又一下地拍在天启帝的脸上。
也不知道万屠手下留情了，还是天启帝的脸皮练有什么神功，连连挨打竟然只是红了几分。
万和神情说不出的古怪。
天启帝大概是光顾着对付他，竟然忘记了持续压制万屠。
被恼羞成怒的老万好一顿反杀。
“别打了！”
“别打了！”
整间大殿里都是天启帝的哀嚎。
他也没想到万屠的反应这么大。
他能压制万屠的时间……
就只有那么多啊！
“可恶，起码等到我先逼着万和叫爹啊混蛋！”
砰！
最后一击，万屠没有拍在天启帝脸上，而是狠狠一记横抽把他抽成了滚地葫芦。
“走！”
万屠伸手一搭万和肩膀，两人从门口飞了出去。
轰！
本来就摇摇欲坠的大殿顿时倒塌。
“这就是你对亏欠的理解吗？”
万和看着天启帝被埋的地方，眼角抽搐。
他分明记得，万屠曾经说过他欠天启帝的！
“老实人也有发火的时候。”
万屠沉声道。
对于自居老实人，脸色一点都不红。
他神色匆匆，急于离开这里。
“走这里！”
万屠左右看了一眼，快步拉着万和走进一条小路。
万大长老完全可以理解。
听说骂皇帝都是要砍头的。
万屠殴打皇帝……
诛个九族不过分吧？
这时候不跑还要等到什么时候？
宫城的路万和不认识，但万屠宛如识途老马。
他拉着万和七拐八拐，就渐渐离宫墙越来越近。
“快了。”
沉稳如万屠，脸上也不免露出一丝逃出生天的喜色。
然而残酷的现实，很快就将他的喜色击成粉碎。
“屠大人？”
被天启帝派去寻找皇后的小太监一脸诧异地看着万屠。
在他身后，站着几个宫装女子。
居中那一个穿着天蓝色的水雾散花百褶裙，外面披着薄如烟雾的翠羽披肩。
柳眉微戚，绝色倾城。
就是有点冷。
冷到万大长老看清面容之后激灵灵打了个寒颤。
“老万？”
他试探性地推了推僵立原地的万屠。
一动不动。
完了，老万冻得更厉害。
“呵呵，我就知道你会走这条路线！”
天启帝不知道从哪里找来一把折扇，轻轻摇晃着出现在万家父子身后。
他云淡风轻地道:“所以我刚才已经吩咐他带着皇后从这条路走。”
智珠在握。
万和很想当场打他的脸，可惜万屠真被人家算进去了。
好在，老万刚才大概打的已经够本。
“你不是想要证据吗？”
“皇后就是证据！”
天启帝趾高气昂地收起扇子，朝着几个宫装女子一指。
“……”
我问尼玛！
万大长老从没想到自己身上能发生这么离奇的事儿。
哦，不对，那是他妈。
那个一看就为首的女人，明显是万大长老失踪多年的便宜娘亲。
他认错什么，也不可能认错那冰块一般的气质。
何况还有万屠的表情作为佐证。
“我娘是皇后？”
万和摸了摸自己的下巴。
惊喜没有，惊吓装了一肚皮。
“对！”
天启帝猛地用折扇一拍大腿。
“你娘是皇后，所以你爹是皇帝。”
“而我，就是皇帝。”
他傲然用折扇指了指下巴颌:“来，乖儿子，快叫爹！”
条理明白，逻辑清晰。
听起来简直无可辩驳。
然而万大长老总觉得哪里不对。
“所以我其实是当朝唯一的皇子，大炎将来铁板钉钉的继承人。”
天启帝连连点头:“对，只要你叫我爹，这天下全都是你的！”
他用期盼的眼神看着万和，舔犊之情溢于言表。
嗡！
一道奇怪的声音传来。
这是刀光凝练到了极点，千变万化归于一刀的声音。
红光如梦似幻，悄然在半空浮现。
它薄如蝉翼，看起来就像一根红色的细丝。
树木，花草，甚至是地上的鹅卵石，悄无声息地开始一分为二。
紧接着像刨木花一样爆成无数条细丝。
“老万这是要玩真的？”
万和眨了眨眼睛。
先前在内殿的打斗，他能看的出来万屠跟天启帝都没有动真格的。
像打闹更多过对决。
只不过万屠脸皮不够厚，被天启帝打了个措手不及。
这次出手，气势都明显不一样了。
“屠万城，你敢以下犯上？”
天启帝这次发作，就没有了惫懒之色。
他一拍天灵，一个明黄色的小人从他天灵盖上浮现。
小人赤身裸体，盘膝而坐，面目看起来跟天启帝一模一样！
它猛地睁开眼睛，双目神光喷出数尺。
堪堪抵住了迎面的红光。
“这是!？”
“元神！？”
万和刹那间睁大了眼睛。
修士修行，在元婴与法相之间有一道蕴神的关卡。
能够利用体内元神显化勾动天地元气，将内景外话化，就算是成功晋升法相高人。
天启帝竟然能在这方残破的天地修行到如此地步！？
不过细看之后，他就知道似是而非。
“还是血种……”
天启帝也不知是不是知道一点修仙的传说，整出了这么个鬼样子。
就跟小孩喜欢学戏台上的打扮一个道理。
倒是吓他一跳。
“白痴。”
一个冷冷的女子声音说出了万大长老想说的。
不过她好像连万屠一块骂进去了。
声音来处，皇后远远扫了万和一眼，毫不留恋地转身就走。
万和尴尬地摸了摸鼻子。
“我这是……”
“被嫌弃了？”
好在，他也不想开口叫娘。
不过，万大长老也没有错过皇后耳朵后面那可疑的一抹粉红。
她大概也没想到会跟万屠和天启帝迎头撞上。
不知道是羞是怒。
“总之跟我没什么关系。”
这点自知之明万和还是有的。
……
红光满天，将天空切成了一个个细小的格子。
天空之下，天启帝明黄色的虚影无声咆哮，举手投足之间惊天动地。
“陛下当真威武……”
一个凑巧路过万和旁边，吓得软了脚的宫女含羞带怯。
天启帝幻化的虚影，人身上该有的都有，一样不少。
所以一招一式，都带的某样不可名状的物体直晃荡。
万大长老从未见过如此愚蠢的打斗。
不过别人好像都不大介意。
天启帝跟他的头号狗腿子打起来，不断有人从远处投过来，站在近处观看。
“你知道他们俩是怎么回事吗？”
一个锦裘老人站到万和身边，含笑问道。
他的眉毛很长，几乎连到了一起。
两只手拢在一起，捧着一个紫金抱炉。
看起来就是一个体虚畏寒的普通老人。
“男人嘛，能够让他们反目成仇的只有两件事。”
万和不经意地看了老人一眼，随口道。
他竖起一个指头:“第一，为了女人。”
比如说刚才离去的皇后。
事情明显到万大长老其实不用说第二条。
“第二，为了权力。”
锦裘老人微笑着接口。
天启帝跟万屠都不是普通人，要什么样的女人没有。
往女人上猜简直是对他们的侮辱。
“没想到过了这么多年，屠万城终于也有跟陛下意见不一致的时候。”
锦裘老人无限感慨。
他当然不会天真地认为天启帝跟万屠打上一架就真的决裂了。
“你高兴就好。”
万和把自己后面的话又咽回去了。
锦裘老人这么聊，一下子就把天聊死了。
都知道了还来问他做什么。
“不过，屠万城这些年的进益不小啊……”
锦裘老人再看一阵，神色凝重。
“倒是陛下相对而言显得虚有其表。”
万和没有回头，幸灾乐祸地看着天启帝渐渐落在下风。
上阳城是个人就敢评价天启帝，看来这个皇帝真的不好当。
唰！
一道红光突地从远处飞来，卷飞了锦裘老人的帽子，露出下面满头银发。
“看个热闹都有危险。”
锦裘老人神色肃然，匆匆向着万和一拱手:“小兄弟下次有缘再见！”
他的身影似慢实快，几个起落消失在万和的视线当中。
“有缘再见……”
万和伸手在背后轻轻一抹，手上拈起一根透明到几乎看不清的细线。
“我很期待啊。”
他手上骤然冒起一股火焰，将细线焚成了青烟。
至于现在，他还得等着万屠跟天启帝的大战结束。
没工夫搭理别人。
……
当太阳西沉的时候，万屠艰难地取得了胜利。
他们这一架，足足打了两个多时辰。
三处宫殿被夷为平地。
据说天启帝大笔一挥要求明年建好，掌管国库的官员脸都绿了。
“说说？”
万大长老对万屠见死不救的时候，心里还是有点虚的。
但现在捉到了万屠的把柄又不同。
底气十足。
“也没什么不能说的。”
两人穿过夕阳下上阳城的街道，
收摊的商贩，归家的行人，每个人脸上都罩着柔和的光晕。
万屠只是沉吟了一下就做出了选择。
跟天启帝一场大战发泄出去不只有力气，还有郁气。
更多的还有轻松。
秘密被戳破的时候，身上背负的大山自然也没了。
“当年，熊家有女倾国倾城。”
那样的容貌，放在普通人家就是灾祸之源。
但在熊家，世家子弟也只能乖乖求娶。
其中最出众的两人，一个英俊潇洒邪魅狷狂，一个忠厚老实沉默寡言。
万屠果然是不要脸的。
不过为了听故事，万大长老不置可否。
反倒兴致勃勃地道:“最后熊家小姐选择了那个英俊潇洒的？”
人是看脸说话的动物。
第一印象很重要。
“然后等她成亲了才发现，那个忠厚老实的才是真正对她好。”
于是就有了万大长老。
三言两语，万大长老就给万屠编出了一个狗血故事。
“我们不是那种人！”
万屠的脸黑的能滴出水来，强忍着才没有给万和一刀。
你他么就那么想做个奸生子？
万和笑嘻嘻地请他继续。
这件事上，就跟天启帝说的一样，他是有权利知道的。
所以可以正大光明看老万的热闹。
论前途，论权势，天下没有人能跟即将继位的天启帝相比，所以熊家的选择很明显。
“她其实是喜欢我多一点。”
“但对于世家来说，多这一点喜欢并没有什么用。”
“生在世家，就应当为世家出力。”
“所以她毫不犹豫地就遵从了家族的安排。”
可怜的万屠就这么被抛弃了。
“然后天启帝在婚后终于发现了这个事实，决定成全你们。”
万大长老立刻又做出了合理推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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