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思君（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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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亦捷是生死峰二弟子，平日里深居简出，不端二师兄的架子，也不与师弟师妹来往。他不主动揽事，但性子温和，师弟师妹有事相求，只要不过分，他大多都会应允。
“束手卸甲，吃我三剑。”
这八个字，虽然还是江亦捷一贯的斯文语气，梁久久却从中听到了不一样的肃杀。
她有了底气，便从师兄背后跳出来，大着胆子道：“你们鸣兽峰敢不敢比？修士凭实力说话，这可是你说的！”
曾辉望着江亦捷手中的剑芒，知道他敢赌斗，就必是有所倚仗。但他压了江亦捷一个小境界，又深知生死峰底细，傲气不减，反多生一分怒气：“为何不敢？倒是江师兄可要思量清楚了，若你输了，我可不会顾念同门情谊，必会将你扔进鸣兽峰的万蛇窟内，为其饵料。”
鸣兽峰的万蛇窟，在整个芸洲都凶名赫赫，别说筑基期了，就连金丹期的修士掉进去，也不敢保证能全须全尾地出来。
听到万蛇窟的名头，梁久久吓了一跳。她希望师兄为生死峰出头，却不希望师兄有危险。若是江亦捷真的输了……
此事说到底，是因她行事张扬而招来的事端。小打小闹也就罢了，可鸣兽峰搬出万蛇窟，分明是要置人于死地。
“不行！”她白着脸大喊，“这不公平，你们鸣兽峰欺人太甚，不过是同门比斗，却要取人性命，我们不比了，此事我定要告知宗门长辈！”
她拽着江亦捷的衣摆，道：“师兄，我们回去吧。
江亦捷拦住她，温声道：“无妨，我不会输。”
梁久久急出一头汗：“可是师兄，万一……”
“没有万一。”
梁久久一愣，望着江亦捷平淡的眼神，满心急躁居然慢慢消停了下来。
她没见识过江亦捷的本事，也没对他抱太大希望，但在她记忆里，江师兄允诺的事，好像就没有做不到的。
“你想怎么比？”江亦捷问。
曾辉道：“就依往年惯例。”
黑蛟性寒，平日都泡在潭水里吐纳寒气，唯有每年三月，它的尾骨生长一寸，磨得它酸痒难耐，心情暴躁，才会飞出水面，在外头作乱。
说是作乱，潭底的锁链仍死死捆着它，让它无法飞离寒潭，只能在水面上扑腾，顺带凶一凶过路的弟子。
天澜宗弟子见惯了它的凶相，非但不怕它，还年年过来在它身上施法，比拼谁能将它打回水里。弟子们使出五花八门的功法，有的不起作用，有的却能撼动蛟身，让它碰一碰潭水。
黑蛟斗法的传统延续了二十多年，至今无人能将它完全打回水里。
毕竟……这般幼稚的比斗，临渊峰是无人参与的。
“好，就依惯例比。”江亦捷道。
曾辉轻松一笑，刚想说什么，就听得寒潭边传来了一阵惊呼。
他回头，见一个红衣弟子正飞身向黑蛟靠近，手里拿着个大红斗篷，隐隐向黑蛟罩去。
黑蛟盘踞在水面，蛟首高昂，身形巨大，如同一座矮山。它的竖瞳呈淡金色，紧紧盯住那红衣弟子，蛰伏不动，待他靠近了，才出其不意地张口大吼——
声浪刺耳，激起潭水四溅。那红衣弟子顿住身形，斗篷脱手，竟当场被这一声吼晕了过去，直直坠向潭水。
“不好！”有人大喊，“快接住他！”
在岸边斗法，无论胡闹成什么样都不会危及生命，但掉落潭底，就等同落入黑蛟腹中，生死不可知了。
潭边众人蜂拥而上，想赶在他落水前接住他。
江亦捷也向前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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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一步，手中发力，几乎要拔剑飞出。
电光火石间，一道剑光赶在了所有人之前，稳稳接住了红衣弟子。那人轻巧拍出一掌，将红衣弟子送至岸边，自己则飘落水面，收剑入鞘。
她一身白袍，步调轻缓，足尖落在水面，却并未激起一丝涟漪。
黑蛟生生逆转了态度，收敛了刚才的暴虐之气，放任她自由行走。
见此情景，众人都像吃了定心丸，归于平静。
临渊峰无人会参与黑蛟斗法，但幽冥寒潭乃是临渊峰地界，为防横生变故，临渊峰每年都会派下一名弟子，守在寒潭旁看护。
“是季海宁师姐！”同是女剑修，梁久久一眼就认出了她。
在天澜宗，季海宁好认得很。她的剑光清亮，挥使间飒飒引风，内敛却不含蓄，深沉却不宛转。
临渊峰上者，修炼《天澜剑诀》。
季海宁其人，修为、资质、根骨，在临渊峰都不算顶尖，但她身份特殊，不仅族中长辈修为高深，自身也与临渊峰上代峰主独子韩烬过从甚密，一同修炼《天澜剑诀》。
修炼《天澜剑诀》，方法特殊，因为剑诀分主副二诀，需要两人共同修炼，各自独立，却又互为主次，相辅相成。
主诀名破妄，副诀名清心。修主诀者，剑法凌厉，进益极高极快，却因剑气暴戾恣睢，极易生出心魔痴妄，道心不稳。
修副诀者，剑法内敛深沉，剑气如涓涓细流，韧劲十足。修炼途中四平八稳，难生心魔，却因太过缺少剑道肃杀凛冽之意，进益极慢。
两个人一同修炼剑诀，须得两人同时将剑诀修炼至第二层。修主诀者，从体内分出一根骨头，炼做剑骨，融进修副诀者体内，使其骨肉精血日夜温养剑骨。自此，两人骨血交融，精气混合，不时对面打坐，交换灵气，就可弥补对方不足。
韩烬和季海宁，就是一人修炼破妄诀，一人修炼清心诀，互相扶持下，进益之快，百年不遇。
如此别出机杼，成就了天澜剑诀，也成就了名闻天下的芸洲天澜宗。
往前追溯二十年，临渊峰派来寒潭守护的弟子都没有比季海宁名头更大的。她不与寒潭边的众人搭话，径直走到岸边闭目打坐。众人知道她的性子孤高，也不敢贸然上去打扰。
被她救下的红衣弟子自觉在人前出了丑，面上羞愧，远远拜谢了季海宁，便低着头离开了。
“笑话。”曾辉不屑道，“区区练气修为，怎敢与黑蛟近身？”
他望向江亦捷，笑容讥讽，“不过，有他失利在前，江师兄倒可以放心出手了。就算修为不够，跟他一样在黑蛟身上栽了跟头，也不会比他更丢人了吧？”
梁久久气红了脸，一撸袖子，欲要反唇相讥：“你……”
“师妹，不必动怒。”江亦捷再一次拦下她，语气平淡，好似在他对面的不是出言不逊的曾辉，而是生死峰上好声好气找他讨教的同门。
“既然要比，就不要耽搁。我们谁先出手？”
曾辉挑了挑眉：“江师兄修为低我一个小境界，我便先替师兄去磨一磨那黑蛟的气性！”
话音刚落，他便足尖点地，急急向寒潭中央掠去。
灰色道袍迎风猎猎，他身法迅捷，瞬息就已逼近黑蛟，手中长剑出鞘，隐约带出一道面目狰狞的凶兽虚影。
对鸣兽峰弟子而言，剑只是一个可有可无的载体，他们一身修为都维系在与他们神魂相连的灵兽身上。曾辉此刻没将灵兽带在身边，便要借灵器勾动灵兽神魂，附于剑身，替他而战。
嗅到他剑中的兽气，黑蛟凶相毕露，张口欲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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却因潭里锁链限制，够不到人，便抬起覆满了黑色鳞片的尾部，极速划过水面，化水为刃，向着眼前的曾辉刺去。
曾辉不惊不惧，手中长剑斜刺而出，顺着水刃划过，不仅卸了水的力道，还趁机借力，执剑飞跃至蛟首之上，一剑击出。
长剑一鸣，灵兽显像。
这一剑击不破黑蛟的鳞片，却仍有崩石裂地的冲击力。黑蛟痛吼出声，眸中金色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层薄薄的墨色。它扭动蛟身，大力拍水，却抵消不了这一剑的威势，向下猛坠，潭水争先恐后淹上来，几乎没了它一半蛟身。
“好猛的一剑！”
“若非他出剑时浮现出了灵兽虚像，旁人怕是要误认他是剑修了！”
“半蛟入水，今年已无人能胜过他。”
“鸣兽峰以兽入道，果然名不虚传！”
众人赞叹不已，气氛热烈，唯有梁久久一人头上阴云笼罩，面色发青，惶惶不安地望向自家师兄。
她张张嘴，迟疑不决。
要不他们偷偷溜走算了？
往年她也来过幽冥寒潭，那时不敢下场比斗，就在一旁围观。有人能打得黑蛟碰一碰水花，众人就惊叹不止了。如今曾辉能让潭水没过黑蛟将近半个身子，是她近年来见过最厉害的人物，她自问给她三五年时间，也不可能追赶得上。
曾辉满意地听着众人的赞扬声，飘然返回岸边，对江亦捷笑道：“江师兄，该你了。”
梁久久在江亦捷身后偷摸摸地伸了伸手指，纠结着要不要拽走师兄。
“自然。”江亦捷不知道她的小动作，坦然应下，提剑向潭水走近。
无论是之前出丑的红衣弟子，还是大放异彩的曾辉，他们都运用身法，快速向黑蛟逼近。可江亦捷却步调缓慢，一步步靠近潭边，不知是怕了，还是另有奇招。
众人望向他，心中好奇，不知他有何倚仗。
江亦捷径直走到岸边，半蹲下去，将手浸入潭水，轻声唤道：“来。”
这一声太轻，大部分围观的弟子都没有听见。潭中黑蛟隔得更远，却似有所察觉，眼中黑色消退，变回半透明的金色，鼻翼翕动，冲着江亦捷的方向嗅了嗅。
“是我，来。”他又道。
黑蛟瞪圆了眼睛，一头扎入水中，向着江亦捷快速游动。水中它的游速极快，众人只见它瞬间潜入水中，下一瞬间，就在岸边冒出了巨大的蛟首。
原本围着江亦捷，欲要将他的手段看个清楚的弟子们都吓了一跳，大步往后躲避。
黑蛟望着江亦捷，眼神异常乖巧，甚至还透着股不易察觉的谄媚。他用额角的鳞片蹭一蹭江亦捷的手心，动作轻柔，像是在撒娇卖好。
江亦捷拿起剑，并未出鞘，只是在它额上点了两下：“去潭底待十息时间，十息不过，不许出来，听明白了？”
黑蛟的蛟首巨大，不敢点头，怕激起水花溅到江亦捷身上；它更不敢张口发出叫声回应他，因为上一次对江亦捷张口时遭受到的残忍待遇，它至今还记忆犹新。
所以，它只是迅速钻进水里，头也不回地向着潭底游动。
落在旁人眼里，就是江亦捷拿剑敲了敲黑蛟的天灵盖，念了两声咒，它就彻底沉进水底了。
寒潭边，里里外外围了上百号人，都在同一时间陷入了寂静。
江亦捷默默数着十息时间，有些不适应周遭的目光。
他在众目睽睽下出了风头，定是要惹得那人生气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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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束手卸甲，吃我三剑。”
这八个字，虽然还是江亦捷一贯的斯文语气，梁久久却从中听到了不一样的肃杀。
她有了底气，便从师兄背后跳出来，大着胆子道：“你们鸣兽峰敢不敢比？修士凭实力说话，这可是你说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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鸣兽峰的万蛇窟，在整个芸洲都凶名赫赫，别说筑基期了，就连金丹期的修士掉进去，也不敢保证能全须全尾地出来。
听到万蛇窟的名头，梁久久吓了一跳。她希望师兄为生死峰出头，却不希望师兄有危险。若是江亦捷真的输了……
此事说到底，是因她行事张扬而招来的事端。小打小闹也就罢了，可鸣兽峰搬出万蛇窟，分明是要置人于死地。
“不行！”她白着脸大喊，“这不公平，你们鸣兽峰欺人太甚，不过是同门比斗，却要取人性命，我们不比了，此事我定要告知宗门长辈！”
她拽着江亦捷的衣摆，道：“师兄，我们回去吧。
江亦捷拦住她，温声道：“无妨，我不会输。”
梁久久急出一头汗：“可是师兄，万一……”
“没有万一。”
梁久久一愣，望着江亦捷平淡的眼神，满心急躁居然慢慢消停了下来。
她没见识过江亦捷的本事，也没对他抱太大希望，但在她记忆里，江师兄允诺的事，好像就没有做不到的。
“你想怎么比？”江亦捷问。
曾辉道：“就依往年惯例。”
黑蛟性寒，平日都泡在潭水里吐纳寒气，唯有每年三月，它的尾骨生长一寸，磨得它酸痒难耐，心情暴躁，才会飞出水面，在外头作乱。
说是作乱，潭底的锁链仍死死捆着它，让它无法飞离寒潭，只能在水面上扑腾，顺带凶一凶过路的弟子。
天澜宗弟子见惯了它的凶相，非但不怕它，还年年过来在它身上施法，比拼谁能将它打回水里。弟子们使出五花八门的功法，有的不起作用，有的却能撼动蛟身，让它碰一碰潭水。
黑蛟斗法的传统延续了二十多年，至今无人能将它完全打回水里。
毕竟……这般幼稚的比斗，临渊峰是无人参与的。
“好，就依惯例比。”江亦捷道。
曾辉轻松一笑，刚想说什么，就听得寒潭边传来了一阵惊呼。
他回头，见一个红衣弟子正飞身向黑蛟靠近，手里拿着个大红斗篷，隐隐向黑蛟罩去。
黑蛟盘踞在水面，蛟首高昂，身形巨大，如同一座矮山。它的竖瞳呈淡金色，紧紧盯住那红衣弟子，蛰伏不动，待他靠近了，才出其不意地张口大吼——
声浪刺耳，激起潭水四溅。那红衣弟子顿住身形，斗篷脱手，竟当场被这一声吼晕了过去，直直坠向潭水。
“不好！”有人大喊，“快接住他！”
在岸边斗法，无论胡闹成什么样都不会危及生命，但掉落潭底，就等同落入黑蛟腹中，生死不可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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电光火石间，一道剑光赶在了所有人之前，稳稳接住了红衣弟子。那人轻巧拍出一掌，将红衣弟子送至岸边，自己则飘落水面，收剑入鞘。
她一身白袍，步调轻缓，足尖落在水面，却并未激起一丝涟漪。
黑蛟生生逆转了态度，收敛了刚才的暴虐之气，放任她自由行走。
见此情景，众人都像吃了定心丸，归于平静。
临渊峰无人会参与黑蛟斗法，但幽冥寒潭乃是临渊峰地界，为防横生变故，临渊峰每年都会派下一名弟子，守在寒潭旁看护。
“是季海宁师姐！”同是女剑修，梁久久一眼就认出了她。
在天澜宗，季海宁好认得很。她的剑光清亮，挥使间飒飒引风，内敛却不含蓄，深沉却不宛转。
临渊峰上者，修炼《天澜剑诀》。
季海宁其人，修为、资质、根骨，在临渊峰都不算顶尖，但她身份特殊，不仅族中长辈修为高深，自身也与临渊峰上代峰主独子韩烬过从甚密，一同修炼《天澜剑诀》。
修炼《天澜剑诀》，方法特殊，因为剑诀分主副二诀，需要两人共同修炼，各自独立，却又互为主次，相辅相成。
主诀名破妄，副诀名清心。修主诀者，剑法凌厉，进益极高极快，却因剑气暴戾恣睢，极易生出心魔痴妄，道心不稳。
修副诀者，剑法内敛深沉，剑气如涓涓细流，韧劲十足。修炼途中四平八稳，难生心魔，却因太过缺少剑道肃杀凛冽之意，进益极慢。
两个人一同修炼剑诀，须得两人同时将剑诀修炼至第二层。修主诀者，从体内分出一根骨头，炼做剑骨，融进修副诀者体内，使其骨肉精血日夜温养剑骨。自此，两人骨血交融，精气混合，不时对面打坐，交换灵气，就可弥补对方不足。
韩烬和季海宁，就是一人修炼破妄诀，一人修炼清心诀，互相扶持下，进益之快，百年不遇。
如此别出机杼，成就了天澜剑诀，也成就了名闻天下的芸洲天澜宗。
往前追溯二十年，临渊峰派来寒潭守护的弟子都没有比季海宁名头更大的。她不与寒潭边的众人搭话，径直走到岸边闭目打坐。众人知道她的性子孤高，也不敢贸然上去打扰。
被她救下的红衣弟子自觉在人前出了丑，面上羞愧，远远拜谢了季海宁，便低着头离开了。
“笑话。”曾辉不屑道，“区区练气修为，怎敢与黑蛟近身？”
他望向江亦捷，笑容讥讽，“不过，有他失利在前，江师兄倒可以放心出手了。就算修为不够，跟他一样在黑蛟身上栽了跟头，也不会比他更丢人了吧？”
梁久久气红了脸，一撸袖子，欲要反唇相讥：“你……”
“师妹，不必动怒。”江亦捷再一次拦下她，语气平淡，好似在他对面的不是出言不逊的曾辉，而是生死峰上好声好气找他讨教的同门。
“既然要比，就不要耽搁。我们谁先出手？”
曾辉挑了挑眉：“江师兄修为低我一个小境界，我便先替师兄去磨一磨那黑蛟的气性！”
话音刚落，他便足尖点地，急急向寒潭中央掠去。
灰色道袍迎风猎猎，他身法迅捷，瞬息就已逼近黑蛟，手中长剑出鞘，隐约带出一道面目狰狞的凶兽虚影。
对鸣兽峰弟子而言，剑只是一个可有可无的载体，他们一身修为都维系在与他们神魂相连的灵兽身上。曾辉此刻没将灵兽带在身边，便要借灵器勾动灵兽神魂，附于剑身，替他而战。
嗅到他剑中的兽气，黑蛟凶相毕露，张口欲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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曾辉不惊不惧，手中长剑斜刺而出，顺着水刃划过，不仅卸了水的力道，还趁机借力，执剑飞跃至蛟首之上，一剑击出。
长剑一鸣，灵兽显像。
这一剑击不破黑蛟的鳞片，却仍有崩石裂地的冲击力。黑蛟痛吼出声，眸中金色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层薄薄的墨色。它扭动蛟身，大力拍水，却抵消不了这一剑的威势，向下猛坠，潭水争先恐后淹上来，几乎没了它一半蛟身。
“好猛的一剑！”
“若非他出剑时浮现出了灵兽虚像，旁人怕是要误认他是剑修了！”
“半蛟入水，今年已无人能胜过他。”
“鸣兽峰以兽入道，果然名不虚传！”
众人赞叹不已，气氛热烈，唯有梁久久一人头上阴云笼罩，面色发青，惶惶不安地望向自家师兄。
她张张嘴，迟疑不决。
要不他们偷偷溜走算了？
往年她也来过幽冥寒潭，那时不敢下场比斗，就在一旁围观。有人能打得黑蛟碰一碰水花，众人就惊叹不止了。如今曾辉能让潭水没过黑蛟将近半个身子，是她近年来见过最厉害的人物，她自问给她三五年时间，也不可能追赶得上。
曾辉满意地听着众人的赞扬声，飘然返回岸边，对江亦捷笑道：“江师兄，该你了。”
梁久久在江亦捷身后偷摸摸地伸了伸手指，纠结着要不要拽走师兄。
“自然。”江亦捷不知道她的小动作，坦然应下，提剑向潭水走近。
无论是之前出丑的红衣弟子，还是大放异彩的曾辉，他们都运用身法，快速向黑蛟逼近。可江亦捷却步调缓慢，一步步靠近潭边，不知是怕了，还是另有奇招。
众人望向他，心中好奇，不知他有何倚仗。
江亦捷径直走到岸边，半蹲下去，将手浸入潭水，轻声唤道：“来。”
这一声太轻，大部分围观的弟子都没有听见。潭中黑蛟隔得更远，却似有所察觉，眼中黑色消退，变回半透明的金色，鼻翼翕动，冲着江亦捷的方向嗅了嗅。
“是我，来。”他又道。
黑蛟瞪圆了眼睛，一头扎入水中，向着江亦捷快速游动。水中它的游速极快，众人只见它瞬间潜入水中，下一瞬间，就在岸边冒出了巨大的蛟首。
原本围着江亦捷，欲要将他的手段看个清楚的弟子们都吓了一跳，大步往后躲避。
黑蛟望着江亦捷，眼神异常乖巧，甚至还透着股不易察觉的谄媚。他用额角的鳞片蹭一蹭江亦捷的手心，动作轻柔，像是在撒娇卖好。
江亦捷拿起剑，并未出鞘，只是在它额上点了两下：“去潭底待十息时间，十息不过，不许出来，听明白了？”
黑蛟的蛟首巨大，不敢点头，怕激起水花溅到江亦捷身上；它更不敢张口发出叫声回应他，因为上一次对江亦捷张口时遭受到的残忍待遇，它至今还记忆犹新。
所以，它只是迅速钻进水里，头也不回地向着潭底游动。
落在旁人眼里，就是江亦捷拿剑敲了敲黑蛟的天灵盖，念了两声咒，它就彻底沉进水底了。
寒潭边，里里外外围了上百号人，都在同一时间陷入了寂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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