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夜市（一）
对于凌初整理代批奏章一事，京中上下都掀起了反对的狂潮，身处抗议声中间的凌初都自觉芒刺在背坐立不安，紫微宫里的小皇帝却依旧神态自若。
不管外界如何，小皇帝只是神态倦懒地依偎在紫宸殿里，整个人好像是白玉雕刻出来似的，浑身上下都是那锦衣玉食才养得出的矜骄贵气。
“陛下为什么要这么做？”随着反对声的加大，凌初自己都有几分茫然了。
刚开始他连续几次都推辞不掉后，也就按照小皇帝的要求帮他处理奏折，细说起来，大靖历史上帮助皇帝这般行事的不是没有，只不过都是皇帝心腹内侍而已。所以最初的凌初并没有多么惶恐，哪怕是郑基石康二人带动着整个朝廷反对，也没有放在心上。
可随着抗议进谏声的消失，小皇帝不仅没有收回令凌初代批奏章的权利，反而变本加厉，亲自教他如何处理奏折中提及的政事。
“所谓‘治大国如烹小鲜’。朕教你的御人之道，你以后管家治军都可以用得上。”凌肆从容不迫道，“成大事者当不拘小节，朕不过是随口教导几句，你就这么畏手畏脚，朕怎么能相信你可以保护好朕呢？”
论起口舌，一百个凌初也不是一个小皇帝的对手。他只好一边心惊，一边继续接受小皇帝的教导。
“朝中进谏，你不必放在心上。这些琐事，总是要有人做的，不是你，就会轮到吉祥如意。”小皇帝扬扬手，示意凌初继续把案上已经看完的一摞折子搬走，“他们只不过，见不得朕太过倚重你罢了。”
“陛下不需要为了微臣一人和朝廷上下起了纠纷，微臣就当个普普通通的羽林军统领就心满意足了。”凌初连忙说道。
“隋阳，你怎么还是这般天真。朕让你代批奏章，是对他们的试探，他们抗议此事，也是对朕的试探。”小皇帝微微冷笑，眼中是洞彻一切的薄凉，“如果朕真的顺了他们的意，你猜他们会怎么想？他们会觉得朕是害怕了，觉得你是被朕厌弃了。不出三日，朝中说得上号的，都会踩到你头上来。”
凌初听着小皇帝的淡淡的言语，百感交集。他心中微微一叹，这位不愧是先帝的血脉，的确是天生的帝王，哪怕处在了这般主弱臣强的尴尬境地，也没有人怀疑他不能冲破牢笼龙翔九天。
“当敌我双方都在互相试探时，气势就决定了胜负。”他抬首望去，只见小皇帝漂亮的凤眼凌厉璀璨，眉宇间的高傲如天上流云，永不可攀。
“谨遵陛下谕旨。”凌初深深拜服在地。
此时的小助手，也琢磨出了点意思：“你是不是想逼世家落子？”
“哦，看来你最近进步很大。”凌肆微微挑眉。
世家的戏份在原始主线明面上很少，都是被凌肆抽丝剥茧一点点分析出来的，小助手可以想到这里，证明它的确有了进步。
自己本来只有简单的情绪模块和分析功能，没想到跟了这么一个整日胆大妄为的搭档，日日操心之下，没想到万年不动的情绪模块都有了进化的趋势，小助手一时间也不知道自己该哭还是该笑。想了一会儿，才发现自己又偏离了话题，小助手连忙说道：“可是，现在小皇帝才十三岁，你逼着世家这么早动手，会不会有什么影响？”
“伏久者飞必高，开先者谢独早。”凌肆言语是看破一切的淡然，“想要不留痕迹地左右皇权更迭，就要早早做打算。我只不过是提醒他们，有些事情，要好好开始准备了。”
“我还是不明白你到底在做什么。”小助手绞尽脑汁，也跟不上凌肆的节奏。
“无妨。”凌肆轻描淡写解释道，“你也可以这么想，我这么做只是为了把主角凌初拉回原来的轨道上。”
“重生后的凌初并没有重登帝位的心思，一方面固然是因为小皇帝的存在，但另一方面也是因为皇位对他而言，是个负担。”小助手专心听着凌肆的话，只觉得自己又有几分进化的趋势，“而小皇帝毕竟是先帝亲自教导过的储君，论起治国之道御下之术，比一头雾水被推上皇位的凌初不知道高了多少倍。小皇帝亲自教导凌初，一来，得到小皇帝的指点后的凌初，以后处理政事会更加游刃有余，从容不迫。二来，还会让他将皇位视作是小皇帝托付给他的重任。如此，哪怕日后小皇帝身死，凌初也不会再轻言放弃这大靖皇位。”
“原来如此。”小助手恍然大悟。
听着小助手的赞叹之声，凌肆心里却是微微冷笑。
他垂下眼睫，小助手都已经看出原始剧情已经偏离这么多了，却依旧没有任何出手干预的征兆。
是它认为眼下还不到时候，还可以再等等，还是说，在这任务世界里，它根本没有能控制自己的手段呢？
既然如此，那我不妨再赌一次。
在小助手看来，一切如凌肆所料，各方均已入局。
布好棋子后，所有人就静侯时光变化，等待棋局决战的那一日。
于是，光阴似箭，暗潮频生的两年时光就这般平静度过，一转眼，凌初都来紫微宫两年了。
现在天气渐凉，凌初早起到殿外练了一套拳法回来，小皇帝的床帐依旧低垂着，似乎还在睡梦中。
凌初只轻轻站在帘外张望了一下，小皇帝这几年，每到冬日多有咳嗽，身体虚弱。因担心把自己身上的寒气带入内殿，冻着小皇帝，他这几日都是先呆在外间熏笼边上把外罩衣物烘热了才进去。
凌肆一向觉浅，他素来难以入眠却有醒得极早，在凌初还没有进殿前，就已经朦朦胧胧醒了过来：“隋阳——”
“陛下。”外衣上仍有寒气，听到小皇帝的叫唤，凌初毫不犹豫把外衣脱下，又从桌案上倒了半盏晨间的热茶，方穿着一身家常石青窄袖内搭进了寝殿。
掀开床帐，小皇帝的眉眼还有些许懵懂，他先咳了几声，然后直接就着凌初的手，喝了几口热茶，才慢慢道：“什么时辰了？”
“刚刚卯时，陛下再睡一会吧。”凌初见小皇帝发丝微乱，脸上犹有睡痕，不由温声劝道。
“无妨。”转眼间，小皇帝眼中就恢复了一片清明之色，“朕醒来后就很难入睡，还不如起来。”
凌初点点头，起身去旁边的香薰炉上将内侍们准备好的衣物拿了过来：“今日陛下还穿常服么？”
“嗯。”帝王的服饰繁琐而笨重，小皇帝一般没有特殊情况，都只穿着常服在紫微宫里晃悠，但说是常服，也比一般人的衣服要复杂百倍，等到凌初细致地帮他整理好配饰和腰带，半柱香的时间都过去了。
小皇帝现在十五了，比起初见时一团孩子气却聪慧威严的小小少年，现在身量初长，一双明眸璀璨如星，容颜也更加馥郁绝艳。半蹲在地上为他整理好玉佩流苏的凌初一抬首，只感觉眼前的少年雍容矜贵，姿容丽绝，傲然如寒山白雪，艳色如九天骄阳。
他脸上不禁有了笑意，眼里尽是吾家少年初长成的欣喜，站起身来：“陛下，眼看就要冬月了。”
“嗯。”小皇帝一边应着，一边又不由自主咳了几声。
“太医署的太医令都不知道是吃什么的，小小一个风寒竟然让陛下受累至今。”凌初见眼前少年时不时地咳嗽，再想想他喝了大半年的苦药，不禁万分心疼，“过几日再不好，臣一定要去把太医令揍一顿。”
“朕自小体弱，一场风寒比常人好的慢些也是正常。不过朕的隋爱卿执意要去找太医令算账，朕也不好拦着。”小皇帝脸上闪着狡黠的笑意，“毕竟，他开的药方实在太难喝了。”
少年帝王轻轻一笑，凌初只觉得整个紫微宫都亮了，他心头暖暖的，温声再次提醒道，“陛下可有什么打算？”
“嗯？”小皇帝疑惑看着他。
“陛下的生辰是在冬日。”看样子小皇帝还没有想到，凌初不得不出声提醒。
“没有。”凌肆一边摇摇头，一边在心头算着，小皇帝已经十五了，时间越来越快了，“说吧。你想干什么？”
“生辰是大日子，如果陛下允许的话，微臣想提前挑个时间为陛下庆生。”凌初看着已经到自己胸口处的小皇帝，温柔问道，“陛下想不想出宫看看？”
“恐怕朕不方便出宫。”小皇帝微微皱眉。
“那陛下想不想呢？只要陛下愿意，微臣就一定会完成你的心愿。”凌初执着劝说道，“过几日就是冬至了，朝廷休沐，百官罢朝，京中也会有难得的夜市，人来人往会很热闹。”
“隋爱卿似乎特别想让朕出宫。”小皇帝漂亮的眸子探询地看着凌初。
“是的。”凌初点点头，温柔道，“其实微臣很想让陛下出宫看一看，让陛下亲眼见见自己治理下的大靖臣民，看看这繁荣京都，大好山河。”
“你呀。”小皇帝似是无奈一叹，“那就由你来安排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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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管外界如何，小皇帝只是神态倦懒地依偎在紫宸殿里，整个人好像是白玉雕刻出来似的，浑身上下都是那锦衣玉食才养得出的矜骄贵气。
“陛下为什么要这么做？”随着反对声的加大，凌初自己都有几分茫然了。
刚开始他连续几次都推辞不掉后，也就按照小皇帝的要求帮他处理奏折，细说起来，大靖历史上帮助皇帝这般行事的不是没有，只不过都是皇帝心腹内侍而已。所以最初的凌初并没有多么惶恐，哪怕是郑基石康二人带动着整个朝廷反对，也没有放在心上。
可随着抗议进谏声的消失，小皇帝不仅没有收回令凌初代批奏章的权利，反而变本加厉，亲自教他如何处理奏折中提及的政事。
“所谓‘治大国如烹小鲜’。朕教你的御人之道，你以后管家治军都可以用得上。”凌肆从容不迫道，“成大事者当不拘小节，朕不过是随口教导几句，你就这么畏手畏脚，朕怎么能相信你可以保护好朕呢？”
论起口舌，一百个凌初也不是一个小皇帝的对手。他只好一边心惊，一边继续接受小皇帝的教导。
“朝中进谏，你不必放在心上。这些琐事，总是要有人做的，不是你，就会轮到吉祥如意。”小皇帝扬扬手，示意凌初继续把案上已经看完的一摞折子搬走，“他们只不过，见不得朕太过倚重你罢了。”
“陛下不需要为了微臣一人和朝廷上下起了纠纷，微臣就当个普普通通的羽林军统领就心满意足了。”凌初连忙说道。
“隋阳，你怎么还是这般天真。朕让你代批奏章，是对他们的试探，他们抗议此事，也是对朕的试探。”小皇帝微微冷笑，眼中是洞彻一切的薄凉，“如果朕真的顺了他们的意，你猜他们会怎么想？他们会觉得朕是害怕了，觉得你是被朕厌弃了。不出三日，朝中说得上号的，都会踩到你头上来。”
凌初听着小皇帝的淡淡的言语，百感交集。他心中微微一叹，这位不愧是先帝的血脉，的确是天生的帝王，哪怕处在了这般主弱臣强的尴尬境地，也没有人怀疑他不能冲破牢笼龙翔九天。
“当敌我双方都在互相试探时，气势就决定了胜负。”他抬首望去，只见小皇帝漂亮的凤眼凌厉璀璨，眉宇间的高傲如天上流云，永不可攀。
“谨遵陛下谕旨。”凌初深深拜服在地。
此时的小助手，也琢磨出了点意思：“你是不是想逼世家落子？”
“哦，看来你最近进步很大。”凌肆微微挑眉。
世家的戏份在原始主线明面上很少，都是被凌肆抽丝剥茧一点点分析出来的，小助手可以想到这里，证明它的确有了进步。
自己本来只有简单的情绪模块和分析功能，没想到跟了这么一个整日胆大妄为的搭档，日日操心之下，没想到万年不动的情绪模块都有了进化的趋势，小助手一时间也不知道自己该哭还是该笑。想了一会儿，才发现自己又偏离了话题，小助手连忙说道：“可是，现在小皇帝才十三岁，你逼着世家这么早动手，会不会有什么影响？”
“伏久者飞必高，开先者谢独早。”凌肆言语是看破一切的淡然，“想要不留痕迹地左右皇权更迭，就要早早做打算。我只不过是提醒他们，有些事情，要好好开始准备了。”
“我还是不明白你到底在做什么。”小助手绞尽脑汁，也跟不上凌肆的节奏。
“无妨。”凌肆轻描淡写解释道，“你也可以这么想，我这么做只是为了把主角凌初拉回原来的轨道上。”
“重生后的凌初并没有重登帝位的心思，一方面固然是因为小皇帝的存在，但另一方面也是因为皇位对他而言，是个负担。”小助手专心听着凌肆的话，只觉得自己又有几分进化的趋势，“而小皇帝毕竟是先帝亲自教导过的储君，论起治国之道御下之术，比一头雾水被推上皇位的凌初不知道高了多少倍。小皇帝亲自教导凌初，一来，得到小皇帝的指点后的凌初，以后处理政事会更加游刃有余，从容不迫。二来，还会让他将皇位视作是小皇帝托付给他的重任。如此，哪怕日后小皇帝身死，凌初也不会再轻言放弃这大靖皇位。”
“原来如此。”小助手恍然大悟。
听着小助手的赞叹之声，凌肆心里却是微微冷笑。
他垂下眼睫，小助手都已经看出原始剧情已经偏离这么多了，却依旧没有任何出手干预的征兆。
是它认为眼下还不到时候，还可以再等等，还是说，在这任务世界里，它根本没有能控制自己的手段呢？
既然如此，那我不妨再赌一次。
在小助手看来，一切如凌肆所料，各方均已入局。
布好棋子后，所有人就静侯时光变化，等待棋局决战的那一日。
于是，光阴似箭，暗潮频生的两年时光就这般平静度过，一转眼，凌初都来紫微宫两年了。
现在天气渐凉，凌初早起到殿外练了一套拳法回来，小皇帝的床帐依旧低垂着，似乎还在睡梦中。
凌初只轻轻站在帘外张望了一下，小皇帝这几年，每到冬日多有咳嗽，身体虚弱。因担心把自己身上的寒气带入内殿，冻着小皇帝，他这几日都是先呆在外间熏笼边上把外罩衣物烘热了才进去。
凌肆一向觉浅，他素来难以入眠却有醒得极早，在凌初还没有进殿前，就已经朦朦胧胧醒了过来：“隋阳——”
“陛下。”外衣上仍有寒气，听到小皇帝的叫唤，凌初毫不犹豫把外衣脱下，又从桌案上倒了半盏晨间的热茶，方穿着一身家常石青窄袖内搭进了寝殿。
掀开床帐，小皇帝的眉眼还有些许懵懂，他先咳了几声，然后直接就着凌初的手，喝了几口热茶，才慢慢道：“什么时辰了？”
“刚刚卯时，陛下再睡一会吧。”凌初见小皇帝发丝微乱，脸上犹有睡痕，不由温声劝道。
“无妨。”转眼间，小皇帝眼中就恢复了一片清明之色，“朕醒来后就很难入睡，还不如起来。”
凌初点点头，起身去旁边的香薰炉上将内侍们准备好的衣物拿了过来：“今日陛下还穿常服么？”
“嗯。”帝王的服饰繁琐而笨重，小皇帝一般没有特殊情况，都只穿着常服在紫微宫里晃悠，但说是常服，也比一般人的衣服要复杂百倍，等到凌初细致地帮他整理好配饰和腰带，半柱香的时间都过去了。
小皇帝现在十五了，比起初见时一团孩子气却聪慧威严的小小少年，现在身量初长，一双明眸璀璨如星，容颜也更加馥郁绝艳。半蹲在地上为他整理好玉佩流苏的凌初一抬首，只感觉眼前的少年雍容矜贵，姿容丽绝，傲然如寒山白雪，艳色如九天骄阳。
他脸上不禁有了笑意，眼里尽是吾家少年初长成的欣喜，站起身来：“陛下，眼看就要冬月了。”
“嗯。”小皇帝一边应着，一边又不由自主咳了几声。
“太医署的太医令都不知道是吃什么的，小小一个风寒竟然让陛下受累至今。”凌初见眼前少年时不时地咳嗽，再想想他喝了大半年的苦药，不禁万分心疼，“过几日再不好，臣一定要去把太医令揍一顿。”
“朕自小体弱，一场风寒比常人好的慢些也是正常。不过朕的隋爱卿执意要去找太医令算账，朕也不好拦着。”小皇帝脸上闪着狡黠的笑意，“毕竟，他开的药方实在太难喝了。”
少年帝王轻轻一笑，凌初只觉得整个紫微宫都亮了，他心头暖暖的，温声再次提醒道，“陛下可有什么打算？”
“嗯？”小皇帝疑惑看着他。
“陛下的生辰是在冬日。”看样子小皇帝还没有想到，凌初不得不出声提醒。
“没有。”凌肆一边摇摇头，一边在心头算着，小皇帝已经十五了，时间越来越快了，“说吧。你想干什么？”
“生辰是大日子，如果陛下允许的话，微臣想提前挑个时间为陛下庆生。”凌初看着已经到自己胸口处的小皇帝，温柔问道，“陛下想不想出宫看看？”
“恐怕朕不方便出宫。”小皇帝微微皱眉。
“那陛下想不想呢？只要陛下愿意，微臣就一定会完成你的心愿。”凌初执着劝说道，“过几日就是冬至了，朝廷休沐，百官罢朝，京中也会有难得的夜市，人来人往会很热闹。”
“隋爱卿似乎特别想让朕出宫。”小皇帝漂亮的眸子探询地看着凌初。
“是的。”凌初点点头，温柔道，“其实微臣很想让陛下出宫看一看，让陛下亲眼见见自己治理下的大靖臣民，看看这繁荣京都，大好山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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