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78 章 沉闷_雨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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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78 章 沉闷

  今年冬天来得格外早。

  枯枝残叶盘旋在青灰色石板路上,和来往行人一样瑟缩,冷空气中弥散着白雾,视线模糊镀上一层滤镜,延展到尽头。

  祁安背着黑色帆布书包,脚步很慢地穿梭在人群中,风声呼啸着擦过耳廓。

  周三下午没课,她刚刚结束两个小时的家教工作,口干舌燥。

  街对面刚好有家便利店,氲满水汽的玻璃门被推开,空调暖风扑面迎上来。

  滴滴——

  欢迎光临。

  机械电子音跟随脚步敲进耳膜里。

  祁安轻车熟路地走到最后一排货架,微踮起脚,从最上层拿下一瓶无糖乌龙茶。

  然后左拐到另一排,花花绿绿的零食糖果摆在面前,视线从上扫到下,她没能找到自己想要的。

  像是不死心般,她转身找遍每一个区域,眼花缭乱中费力辨认,还是一无所获。

  长睫微不可察轻颤了下。

  机器发出滴一声响,收银员扫了眼屏幕:“五块。”

  祁安摁亮手机付过款,唇往内抿了下,犹豫片刻才开口:“请问那个可乐汽水糖是没货了吗?”

  女生在电脑上操作几下,给出肯定答案:“是的。”

  祁安点头道了句谢谢,转身安静离开。

  现在正是江北的晚高峰,地铁上水泄不通,人们肩膀撞着肩膀,衣服布料相互摩擦,近到连彼此手机屏幕上的内容都能看得一清二楚。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祁安攥紧塑料扶手,努力保持平衡,不知道是不是最近睡得不好,脑袋昏昏沉沉,有些提不起精神。

  经过两次艰难换乘,学院路终于到站。

  法学院女寝在11栋,祁安从口袋里摸索半天找到钥匙,书包还没来得及放在椅子上,室友闻姝推门紧随其后。

  她刚从选修课上回来,疲惫两个大字挂在脸上,本来是想用这门课刷绩点的,没想到教授要求变态又复杂,pre论文一样不落,就连课堂笔记都要随时抽查。

  闻姝靠在椅子上瘫了会儿,扭头看见祁安,吓了一跳:“安安。”

  “你脸色怎么这么差。”

  祁安脱掉外套,声线被冷风吹得发哑:“可能是没休息好吧。”

  桌上的笔记本电脑被打开,祁安本想把没写完的案例分析报告弄好,可刚敲下没几个字,头晕感加重,眼皮也像灌了铅一样睁不开。

  闻姝发现她的不对劲,过来在她额头上试探了下,眉头皱起:“安安,你发烧了。”

  祁安用掌心贴了贴脸颊,温度确实高的不太正常。

  她很轻地嗯了声:“是有一点。”

  拉开左侧抽屉,祁安找到退烧药,看过日期后抠出两粒,伴着那瓶乌龙茶仰头服下,然后视线再次回到电脑屏幕上。

  “别写了安安。”

  做了三年室友,闻姝太清楚她有多不爱惜自己的身体,言语中溢出几分无奈,伴着心疼:

  “DDL不是还有四天呢吗,不急。”

  “先去睡一觉养养精神。”

  祁安这次难得听话,点点头将笔记本合上,上床窝进被子里,迷迷糊糊沉入梦乡。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再有意识,已经是两个多小时后。

  枕边手机嗡嗡震动,她睡眠浅,很容易就被吵醒。

  长发睡得凌乱,贴在脸颊挡住视线,祁安用手拢到耳后,看清是闻姝拨过来的电话。

  她大概是在外面,背景音中混着风声:“安安,你好点了吗?”

  祁安手指抵在太阳穴上轻揉:“好点了。”

  “我之前忘记和你说了。”闻姝那边听起来更热闹,她语调不得不拔高,“今晚冯学姐过生日,在外面定了包厢庆祝,你要过来吗?”

  祁安撑着从床上坐起来:“去。”

  冯心怡是校辩论队的领队,平时在学习生活上都没少帮祁安,下半年她马上要到美国交换,怎么说祁安也得过去一趟。

  闻姝换了个安静些的地方,语调降下来,不太放心:“不舒服你就别勉强了,我帮你和学姐说一声吧。”

  祁安已经从床上下来,偏头夹着手机:“没事。”

  “你把地址发我,我换件衣服就过去。”

  这个牌子的退烧药效果很好,烧退了大半,只不过浑身上下没什么力气。

  刚才在睡梦中发了通汗,身上黏着不太舒服,又怕洗澡会让病情加重,祁安只是用温水在脸上拍了拍,勉强逼着自己清醒。

  抓起椅背上的外套,走之前她没忘从包里拿出首饰盒,将那枚银戒套在无名指上。

  闻姝发来的地方并不远,和江大只隔了两条街。

  大学城的夜晚永远不会冷清,容貌精致衣着漂亮的男男女女往来熙攘,源源不断为这座城市注入鲜活力量。

  “Mezza”是这一带的网红店,街边霓虹流转,胭脂香水迷醉,酝酿扩散在风中,浸透冬夜漆黑。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路过一处带着背景灯的镜面墙,那道瘦弱的身影浮现,祁安穿得很随意,黑色冲锋衣搭配运动裤,长发散在身后,衬得五官愈发小巧。

  闻姝怕她找不到,早就等在酒吧门口,看见她的身影,抬起手臂挥了挥:“这儿。”

  她挽上祁安胳膊,偏头盯着她看了几秒:“你怎么又穿的这件。”

  祁安有点懵地眨眨眼:“怎么了吗。”

  “也没什么...”闻姝在思考该怎么组织语言,隔了几秒才继续,“就是觉得你总穿这种暗色系衣服,看起来太沉闷。”

  “冬天我好像只见你穿过冲锋衣,连棉服都不穿,真的不冷吗?”

  祁安笑了下:“还好呀。”

  夜场气氛很燥,灯光流转变换,推杯换盏间拉扯出暧昧横生的气氛。

  闻姝目光还放在祁安身上,那件冲锋衣尺码好像不太对,似乎是大了几个号,下摆快要遮到她腿跟那个地方,衣领也是松松垮垮,若有若无露出里面黑色卫衣的边缘。

  素净的脸上未施妆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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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还是掩盖不住她身上的那种气质。

  不止是漂亮。

  更多是那种一眼就能注意到的干净和纯。

  神圣到带她来这种地方都像是在犯罪。

  包厢中光线更暗,长沙发旁摆着两张理石桌台,各种口味的酒水摆满半边,纸牌骰子做衬散乱。

  来给冯心怡庆生的人不少,男男女女十五六个,有一部分是辩论队的,其余的祁安完全没见过。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她还是不太擅长应对这种场合,把提前准备好的礼物送给冯心怡后,挑了个安静的角落坐下。

  钟思琦电话打过来的时候,她正对着面前那杯橙汁发呆,周围太吵也太闹,她起身到外面接电话。

  走廊里人来人往,她烧刚退下,神色恹恹地靠在墙边:“在外面给学姐庆生。”

  “你鼻音怎么这么重啊?”钟思琦敏感地察觉到,“生病了吗?”

  祁安嗯了下:“晚上那阵有点发烧。”

  “啊?”钟思琦音调都跟着拔高,“那你吃过药了吗?”

  “放心吧。”祁安手指蹭着墙体上的装饰图案,“吃过了,现在已经不烧了。”

  “那好办。”钟思琦勉强松下一口气,“本来明天还想喊你出来逛街呢,你还是好好在寝室休息吧。”

  祁安苦涩地笑了下:“明天我满课,从早上八点上到晚上九点。”

  “啊?”钟思琦明显有被惊讶到,“你们法学专业这么恐怖吗?”

  “还好当初没报。”

  “少来。”祁安盯着脚下的地面,如瀑长发挡住大半张脸,“也不知道是谁去年每天和我抱怨说大三课太多,简直想要退学。”

  钟思琦嘿嘿笑了两下:“谁让我现在大四了呢。”

  那年高考钟思琦发挥失常,去了临市一所传媒大学读新闻。

  毕业后她并没有考研的打算,现在正在江北实习。

  至于为什么她比祁安高一届——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是因为祁安大一有半年多的时间在休学。

  再回到包厢时,里面游戏已经开了两局,有人招呼祁安一起,她摆摆手说自己不擅长,还是不要扫兴。

  到了切蛋糕的环节,祁安同样没参与,盯着斜前方的大屏幕,不知道是谁点了苏打绿的那首《我好想你》。

  “生命随年月流去,随白发老去,随着你离去,快乐渺无音讯,随往事淡去,随梦境睡去,随麻痹的心逐渐远去,我好想你,好想你。”

  “我还踮着脚思念,我还任记忆盘旋,我还闭着眼流泪,我还装作无所谓,我好想你,好想你,却欺骗自己。”

  指甲不知不觉陷进手心里,祁安神色微滞住。

  眼眶不受控制泛起酸意。

  柔软沙发下陷,身旁忽然覆下一道身影,祁安逼迫自己回神,偏头发现是队里的一个男生,叫季应。

  季应比她小两届,在经管院读大一,刚入队的时候

  ,祁安带着他打过几场模拟赛。

  他端着切好的蛋糕,不知道是不是灯光原因,脸颊有点泛红,视线也闪闪躲躲:“学姐。”

  “冯学姐那边在分蛋糕,看你没过去,我就给你留了半块。”

  祁安慢半拍才反应过来,干涩唇瓣动了动,拒绝的话还没说出口,闻姝先一步搂上她脖子,开口解围。

  “学弟这你就不知道了吧。”闻姝看了祁安一眼,继续,“你们祁学姐呢,最不喜欢吃的东西就是蛋糕。”

  “尤其是白桃味的。”

  季应脸上闪过一抹尴尬,手在头发上抓了把:“不好意思啊学姐。”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我、我不清楚。”

  祁安摇头:“没事。”

  靠在沙发上撑了半个多小时,祁安觉得额头又烫了起来,身上软绵绵没什么力气,和冯心怡打过招呼后,带好东西提前离场。

  晚上九点时分。

  外头夜色更浓,乌云重叠压抑,新闻提醒说新一轮寒潮马上就要来临。

  寒风像是一把利刃,剜在脸上生痛,祁安小半个下巴藏在衣领里,路口处不巧是红灯,她就站在马路边等。

  街景霓虹被冻得模糊,吐息间白雾漂浮,不远处,江大校园在视线中若隐若现。

  身旁多了对小情侣,看起来年纪和她差不多大,情意正浓地说着腻歪话。

  祁安眼眶不知怎么就红了。

  红灯转绿的前一秒,季应从Mezza跑出来追上她的脚步,喘息起伏着:“学姐。”

  “我送你回学校吧。”

  祁安抿了下唇:“不用了。”

  “我自己回就可以。”

  季应立马换了套说辞:“刚好我有事要提前回去,咱们顺路。”

  风吹得更大,碎发擦过脸颊很痒,祁安下意识将外套收紧,时间好像也跟随着她的动作暂停。

  滴答、滴答。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季应见她不回答,刚准备再说些什么,突然听见她声线很低地叫自己名字——

  “季应。”

  “我已经有男朋友了。”

  季应愣着有些没反应过来,他其实悄悄观察祁安有一段时间了,但从没看见她和哪个异性走得近。

  是在用这个理由搪塞他吗?

  像是打翻了一碗柠檬汁,季应心情一时变得复杂,磕磕巴巴:“学、学姐。”

  “是我哪里做的不好,让你讨厌了吗?”

  祁安摇头:“不是。”

  她举起手将那枚戒指示意给他看:“我真的有男朋友。”

  “我们已经在一起五年了。”

  季应脑子有些乱,情急之下口不择言:“可我从来没看见他在你身边出现过。”

  停在空中的指尖蜷缩了下。

  祁安眼睛红得更厉害,声音像是混入了一把粗粝的沙:“是啊。”

  后面那句话很轻,几乎要被风吹散,只有她一个人能听见。

  “我也不知道他去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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